【团孟】假如龙文章是假死(上)

我心里的理想结局了。PS:【孟烦了】和【龙文章】表示此部分为该人物第一人称视角

下半部分之前写了一些,还没补充,晚点弄完了发

正文:

【孟烦了】

死啦死啦吞枪倒地的画面在我脑子里一遍又一遍放映,没有血色,没有我想象的悲壮,反而是师部那群人的荒唐几乎滑稽地逗笑了我。

我确实笑了,坐在路边笑得像无所谓一样,等着张立宪来载我一程。

只有坐在我身旁的鬼魂——刚刚还笑着、现在却用怜悯眼神看着我的龙文章的鬼魂知道,我心里缺了一块。我大抵是相信他知道的,因为除了他,如今的我好像没什么可信的了。

张立宪问我要去哪里。

“回家。”我说,我想起第一天遇到那个混球,他仅仅用了一句“我带你们回家”,然后让一群破落溃兵跟着他疯跑,硬是拼回了禅达。

“哪里是家?”张立宪看起来比我更迷惘。

我也不知道,或许是北平?但北平已经没有孟烦了了。

“他说西进,西进就是家。”

我这话说完,看着张立宪,发现又多了一个人,用怜悯的眼神看我。

 

接着就像做梦,或许是我在报复自己和龙文章,又或许是这个死鬼附了我的体,我看着丧门星他们,我在利用所有人心里无法道明的悲伤,说着我自己都不理解的话。

“他倒在这里,又造了个南天门。你们想死吗?想死的就跟我来,死不去的就再打那打不完的仗。”

我想这个时候我的眼神是没有聚焦的,是疯了的,我刻意地想象着我的团长,想着他说的话,我没头脑地想要他活在我身上,趁那嬉皮笑脸的魂灵还未被黑白无常给掳走。

“杀了竹内连山!杀了竹内连山!”

我声嘶力竭地吼叫着,向前冲去,挥舞着冲锋枪好像自己是不死之身。

他们也跟在我后面叫着喊着,不知道是真的被我激起了斗志,还是发泄。

我杀得浑身是伤,被弹片刺穿身体,我想起在对岸的那场回击——敌人的尖刀刺了过来,我愣在原地,然后被死啦死啦有力的手一把拉开,挡开了死神。

岂曰无衣,与子同袍,我却已经不止与他们同袍了,我与他们同命,兽医的、豆饼的、蛇屁股的、迷龙的,还有龙文章的,全部的龙文章的。

接着我朝那口躲着日本鬼子的钟扫射,凭着直觉,没有准头,就是一顿乱打。

意识逐渐模糊,唯记得拖我出去的是丧门星。

最后我在想,死啦死啦有没有跟过来看着我,他是在嘲笑我,还是恨不能举起枪救我。我希望是后者,我可悲地幻想着,而幻想早已无疾而终。

 

在医院醒来后,我听说了这场稀里糊涂又疯狂的突击战。

竹内连山被路过的轰炸机给挫骨扬灰了,但跟我毛线关系都没有。

 

回过神来时我在看一场简陋的葬礼。我仅剩的同袍们在给我的团长扶柩。而我,孟烦了,他的传令官、副官、参谋、翻译官、勤杂兵、三米之内,却什么都没有做,没有去为他敛容,没有看着他被放进那口破烂棺材里,甚至没有像不辣那样哭灵哭得像杀猪。

我只是被他们推到了前面,推到离我的团长最近的地方。这很残忍,但也无比合理。

“你个没良心的,我就该崩了你再去死。”死啦死啦坐在棺材上,悠然地望着我,脸上露出鄙夷又怪异的笑,但满眼都是我颓靡负伤的样子,满眼都是我。

“滚,滚你妈的!死了还不安宁!”我克制住怒火,呢喃般地低声怒吼。

“孟烦了,你想我,你想我想得快疯了!”那个混蛋疯言疯语,他才像疯了。

我没有再反驳他,到这份上了还要当个混乱的人,我也太可怜了。

于是我任由眼睛开始发酸,对着已经听不到我说话了的人轻声斥责:

“你丫走就走啊,使些招魂的把戏,把小太爷半条命给捎走了。”

 

我在医生的建议下又睡了一觉,说是对失血过多有好处。其实这点伤对于我前半生的摸爬滚打而言,屁都算不上,但我还是听了话了。我太累了。

没想到一觉睡醒,被虞啸卿升了个官。

我看着枕头边上的少校军衔和勋章,默然。

 

我不知道何处去,我想我应该随着龙文章要去的地方走,但我望着江面倒映出来的我的脸,年轻但苍老。

他说,烦啦,去吧,你才二十四五。

我说,闭他妈的嘴吧,你这死了还不闭嘴的死鬼!

我气急败坏的像他习惯的那个坏瘸子,然后回去洗了个澡,把那身脏兮兮的军装给清洗缝补得干干净净,就像以前给死啦死啦缝衣服一样,他需要我给他缝衣服,就是要去师部讨物资了。

而现在,我也要去师部,但不是为了讨物资。

我北上了。

我的团长说,西进,别北上,虞啸卿听没听劝再说,他的心腹、同命的我,也逆着他走了。

扪心自问,我知道我根本没有考虑过。

我比死啦死啦更离谱地注重着装,我表现得无比夸张,佩戴上所有花里胡哨的勋章,我耀武扬威地吆喝,带着一副龙文章的面具,我努力地学着他,想把他复活在自己身上,或许这就是我选择留下的原因。但我知道我缺了些什么,所以我更卖力地领兵战斗,想要找到他。

他们叫我团座,我偶尔会愣神,以为他们叫的是别人。

只有狗肉提醒我,我是孟烦了,我是那个怨天尤人、懒懒散散、没有拼劲儿的坏瘸子。

我把狗肉抱进坦克,它呜咽着,它像它的主人一样更喜欢敞篷车。

“你当我喜欢啊?仗打起来了小太爷还好意思让你去枪林弹雨啊?”我黯然,这个自大的自称久违了。我揉着狗肉黑亮的皮毛,感觉自己透过它漆黑的眼睛,看着另一个人。

于是另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,就在狗肉旁边,吊儿郎当的坐在那里,还是那副鸟样。

“知道啦,知道啦,西进别北上……”我喃喃道,小太爷说不出来愧疚的话,“你要没死试试,你也得北上。”

所以他死了。

我陷入了沉思,并在沉思里继续那副趾高气扬的gmd军官模样,我感觉夕阳落在身上,我变得越来越苍老,我打得越来越狠也越来越不从心,我绝望得感受着自己在负隅顽抗,绝望地看着希望的、新生的花绽开在对面,而不是我们的身上。

原来什么都没有改变,除了我成为了带头的那个混蛋,从一个新兵混到排长、连长,现在是团长,我一直都是那个踩着排头新兵尸首往上爬的军装混蛋,那个背负着人命然后麻木自己的混蛋。

只有和我的团长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,我感觉自己暂时性地变得不一样了一点。

我的身体无意识地在炮火里机械地奔走,架起枪,熟练地射击,一边发号施令。

“为什么,我们一直在打日本人,为什么?”

我想起路边的农民看我们的厌恶的眼神。

我有点想通了。第一次,我感觉莫大的委屈和疲惫。如果他在就好了,就好了。

 

那颗炮弹炸过来的时候,我没有躲,我喊狗肉跑,然后自己留了下来。

那蠢狗,跑得真够快的。闭上眼前,我这么想。

 

炮弹在我身上炸开,我幻想着。确实炸开了,不过是在我的身体里面炸开的,给我炸了个昏天黑地,害我以为自己没有睡醒,时间还停留在同死啦死啦过江画地图那个夜晚,那个我中了枪后靠在他身上看见南天门上许多死人的夜晚。

炸开我的炮弹像一块飞来的巨石将我撞开,然后从草坡上滚下去。我终于意识到那不是一个炮弹,那是一个人,一个敏捷得像狗肉一样的人。

操,不会就是狗肉吧,真的好像。我迷迷糊糊地想着狗肉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,然后天旋地转地被翻压在地面,腿受伤了,生疼。

从身上的人的耳侧漏出来的阳光非常耀眼。

 

接着一个火辣辣的巴掌亲吻上我的右脸,我感觉被弹片划伤的地方被他生生扇裂了。

“你他妈的病的不轻啊孟烦了!”那人骂着,抓着我的领子几乎把我提起来,他蒙着半张脸,露出一双黑亮的、目光锐利的眼睛,此刻带着些火气望着我。

他的声音熟悉得让我浑身发抖,我的脑子嗡嗡作响。

“死啦死啦的,死透了还来烦我,”我坚持认为那是鬼魅,于是用我最满不在乎的声音骂道,“小太爷这不是马上就去找你的吗?”

或许我真的是无药可救到一定地步了,让他失望到直接变成厉鬼来责问。但我的眼泪已经破功,在喉咙里发出破碎难听的哭腔。

“老子吞枪不是让你们这群蠢货寻短见去的!”他一把把我拉起来,拽着我的小臂拽得很紧,“先离开这里。”

我终于注意到狗肉蹭着他的脚边过来。这狗不是有良心了,是对死啦死啦太忠心了。

 

他就这么轻轻松松死了,然后又突如其来地在我面前死而复生,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早就被他握在手里,如同薛定谔的猫,是生是死,拜他所想。

第一次在对岸,他的钢盔被狙击中,我心里一慌,但也只是一慌,那一瞬间我在思考自己是为他难过还是为自己庆幸。

第二次他被虞啸卿抓走,我骂骂咧咧地掩饰着空落落的窒息感,跑遍了半个禅达去找一条长得跟他似的黑狗,然后蹲在墙边莫名其妙地哭,我始终不相信他会死,我死活不相信。

第三次他真的吞了枪,我亲眼看着他倒下去的,这次我信了,而且死活不信他有生还的可能。这不是说事到如今我反而恨他了,相反,我痛彻心扉,巴望他再次神奇地出现在我面前,却赞同他那颗高速运转的脑子能安眠。

我终于承认,我真的很想死啦死啦,我无能无助的时候最想他。

现在他从阎王爷那里回来,拦住了即将去见阎王爷的我,然后拉着我在战火中飞奔。

我想这次我彻底跑不掉了,无论之后生死如何,我都跑不掉了。

 

【龙文章】

阿译慌慌张张掀开我眼前的木板,木刺扎到了他的手指,他嗷嗷叫着,于是我飞快地从棺材里挺尸,爬了出来。

“团座,你接下来要怎么样?”阿译愣愣地看着我把他带过来的木头做的人形塞进棺材里,然后重新钉上去。

“你闭口不谈,该怎么样就怎么样,”我望着他,这个怯懦但胸存些缥缈大志的上海男人苦着脸也看着我,“好好活着,走你想走的路。”

然后我换上准备好的乔装,扬长而去。

我走得很匆忙,甚至没有去看一眼我的副官。

但我终归还是瞥见了我的葬礼,那瘸子就走在我棺材后面,仰着头直愣愣地盯着棺材顶上,比死人还像死人,活像个行尸走肉。

心口一阵闷痛,我摇了摇头,晃散那些情绪,我还有路要走,不能再强拉着孟烦了一起走,他需要重新为自己做选择了。

在祭旗坡上,孟烦了曾经无数次提出要离我远点,都被我二话不说地扼杀在摇篮里,那个时候我唯独对他有一种奇怪的执念,唯独不愿意放他离开,或许是整个炮灰团数他脑子最灵光,即使也数他最会扎人心。

而这一次,我决定真正从他生命里死去。

但这个决定并没有生效多久,因为孟烦了又一次把自己扔进了我的三米之内,绝对,绝对是他的问题。

 

我带着新生,再一次从了军。不过这一次我加入了一群红脑壳。

打仗以来,我有过两次称得上非常大的如释重负。第一次就是被虞啸卿放回收容站,看见我的团夹道相迎,尤其那个瘦瘸子一脸震惊又难掩欣喜的时候。第二次就是加入了解放军某团七连。

我跟孟烦了说,有个信着的东西不知道能过得有多舒服,那么现在我有了个比虞啸卿更牢靠的,可信的东西,就像那只满眼明亮的小蚂蚁一样,那种感觉就像冬天里晒到有些烫人的阳光。

而这也让我不可避免地再次听说到我的前副官。

孟烦了,他成为了川军团的团长,一个做得貌似比我更好的团长,他带着川军团打至1945年小日本溃降。然而内战开始后他不可避免地走上了我避免的路。北上,剿gong匪,也就是我们。

我一再提醒自己,这是孟烦了的选择,不能强求,不能强求,就像我也不能劝服虞啸卿,最后只能选择让龙团座死掉。我只能祈求自己不会碰见他。

但川军团杀得太猛了。孟烦了带着川军团,疯了一样地四处剿杀,作战迅猛、大胆、外露,好像人命不重要,士兵的不重要,他自己的也不重要。我恍惚看见沙盘战那天,身体都微微发着抖的小瘸子,精准地做出那些可怕的判断,而一双眼睛里却全是柔软的不忍。

我太了解孟烦了,他不是我从现在的战友口里听说的模样,他是比我更向往小蚂蚁说的那些东西的家伙。于是我知道,这家伙在我死了之后,又丢了魂。

关心则乱,关心则乱,关心一个孟烦了,足以让我冷静果决到被虞师称为妖孽的脑子乱掉。

凭着我颇为自信的战斗经验,和对国军的了解,我在这支军队里很快就混到了个排长。

我们和孟烦了率领的军队终于狭路相逢,我知悉孟烦了打仗的路数,尤其是一个心不在焉的孟烦了,我和我的战友轻易就乱了他的阵脚,数发弹药飞射而去。

而我早已绕路冲离大部队,一个飞扑救下了闭上眼睛等死的小瘸子。

我的心砰砰乱跳,因为我再一次拥抱这个让我昼思夜想了数年的家伙,也因为他的小命差点被他自己给打水漂了。是这家伙不争气,再一次把自己送到了我面前,那就别怪我不讲理,继续待在我的三米之内吧,我的烦啦。

 

孟烦了和他这场战斗里幸存的几个兵,被一路招了安。

“从今天开始,你们都是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啦!”年轻的士兵笑着宣布道,他叫牛腾云,十八岁,和那只小蚂蚁像得离谱。

“龙大哥救了你,你就跟着他好啦!”

站在我身边,被我提溜着的小瘸子,被牛腾云自动划给了我的排。

 

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我那一巴掌给打蒙了,被我拉到这里来以后,一句话都没有说过,只是报了自己的姓名,然后不出所料地再一次拥有了烦啦这个绰号。

天黑后我把他拉到一边去,谁也不会觉得奇怪,因为这个家伙看起来多半有点心理问题,急需他的新长官进行疏导和思想教育,而我也确实打算这么做。

“今天天气不错。”我望着天上的星星月亮,禅达天气好的时候,祭旗坡上也能看见这样的夜空。

孟烦了乖乖地跟在我旁边,一言不发地靠在块大石头上,轻轻嗯了一声。

“我没死,但是我当时必须自杀,否则我就真的死了。”我跟他解释。

他又嗯了一声,小眼睛没精打采地盯着另一边聊得火热的其他丘八。

“但是你死了,你又把自己整死了,孟烦了。”我开门见山。

他皱了皱眉头,终于不情愿地和我对视,那双眼睛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情绪,倒是让我愣了神。

“看来我死的好,”孟烦了终于说话了,他的眼神终于带了点活气,带着点咬牙切齿,“把您给死回来了。”

“为什么要这样?”我叹了口气,一只手抚上他被我二次弄伤的脸颊,他小声地抽了口气,别开了头,又望了一眼那边。

“老子跟你说话呢,孟烦了!”我终于被他这幅麻木无情绪的模样给撩拨出了脾气,狠狠把他的脸扳过来。

“没什么人了,龙文章。”

接着他以更大的脾气来回应我。

我的衣领被扯住,然后被反压到那块石头上,背部的疼痛让我差点骂出声。

孟烦了的脸离我很近,眼睛在黑夜里亮得像狼狗,带着我从来没见过的怒气和悲怮,活气神现地贴近我,我敢肯定我的后背和他的手掌都被他粗暴的动作弄伤了。

“龙文章,你真不是个东西。”他压着嗓子,在我耳边骂我,“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,我总能看见你的鬼魂,阴魂不散,阴魂不散,你他妈的……”

接着这不到三分钟的气势就破了功,随着细细的脆弱的抽噎湿润了我的耳垂。

我的烦啦哭了,哭得毫不掩饰,他怕被人听到于是压抑着声音,死死伏在我肩上,身子剧烈地颤抖着,另一边还流着血的手攀到我身前,竟颤巍巍地碰着我的下颌,抚上我的脸颊,动作温柔得让我心悸,好像在确认我是真的存在一样。

我再没办法对他凶狠起来,来质问他这段时间缺了哪根筋,接下来我有漫长的时间帮他重新好起来。于是我将他整个抱进怀里,他比之前结实了不少,但还是很瘦一把骨头,今天出军前认真打理过的头发在战火中变得凌乱纠结,就像他那纠结的心思。终于我也忍不住眼眶的酸涩,将半张脸埋进他毛茸茸的脑袋,闻着他发间熟悉的迷龙家常会用的那种香皂味道。

“孟烦了,我破例跟你道个歉,”我低声说,“但从现在开始,你就再也别想离开我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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